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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陽關 文/郭淵















  西出陽關,不聞那首落雁驚鴻的《陽關三疊》,也未曾聽見號角衝鋒的吶喊。只有悵懷痛楚的歸雁,在胡地八月天空,嗚嗚咽咽地悲鳴著生離死別。穿過千年黃沙;穿過一望無垠的漠海。

  那裏,是我從發黃史書中走過上百次的地方;那裏,是我在悲壯傳說裏神馳了上千次的地方。

  風,在身後雷鳴;沙,在前方延伸著如夢的風景。

  望漠野滄茫,一詞新曲,幾多慨嘆。

  風沙,吹老了歲月。

  夕陽,拉長了我深沉的思索。

  這樣的時刻,誰能告訴我一個亙古不變的諾言?平沙萬里,能否托起遠古的傳說?在英雄消失的年代,讓我怎樣去把腳印俯拾給心的荒原?

  哪一簇燧烽狼煙,曾經焚斷匈奴狂奔而來的金戈鐵馬?

  哪一層臺前沙礫,曾經染過邊關將士的熱血?

  哪一道墩隙磚罅,曾經站立過徵人望鄉的足跡?

  萬里關山,狼煙四起。古老而愴然的歲月,讓固封的淳樸開放為久違的花香。只要長風彈起悠遠的古琴,大漠便在它的伴奏下,低吟出一支蒼涼悲歌“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冷月如水,江山如斯。雄關,即在咫尺。戰事,己在銹蝕的刀鋒上凝固。有誰去拾取遺落在陽光背面的畫角與鏑聲?

  從沒有一歷史是如此慷慨激昂,從沒有一種離別是這樣盪氣迴腸。千年狂雲,忽散忽集。你聽到了劍戟的聲音在暮色如血的戰場呼嘯而來嗎?一聲長長的號角嘶鳴,鐵馬方陣西進討伐匈奴,飛將神箭直指樓蘭,不破樓蘭終不回。漠風的怒吼中,隱約傳來戰鼓的悲涼唱和,戰士的慷慨長歌。

  伸出的手,拉開了弓!

  樓蘭,破了!

  亭榭柳盈,斜倚碧墻,鳴囀窗楣,抖然漫卷那一刻,宮曲飄裊之處便是一曲埋葬萬里皓光的輓歌。

  憶起干戈帶來的創傷與毀滅,憶起隱隱零亂之後的離愁別恨。

  如果能重現那一份寧靜,如果能重現那一片祥和,將軍願消匿在烽火狼煙的歲月裏,磨礪成一曲長嘯之歌。

  夢過千年醒在人間,折戟沉沙,前朝的硝煙熄滅于哪個春天?知音琴聲也遠去了,青絲紅顏亦遠去矣!將軍號角已遠,英雄刀劍已折,歲月的風雨把桃花打落了一瓣又一瓣。廝殺拼搏都已在漠風沙濤裏湮沒;唯有照冷了將軍鐵衣的那半輪明月依然醒著……

  那紛揚的流沙是不是一雙雙流浪了千年的淚眼?滿眼黃沙旋起又旋落,地下長眠的是驍勇無敵的功臣?還是孤守無援,于陷落前自刎的守將?抑或是老死異鄉的士卒?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風中長嘯的英雄啊!仗劍斬月的英雄!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試問風流幾許,俱成雲煙。我儒巾長袖施然越過歷史的天空,獨立風口,彈劍狂歌,將一種帶著如許悲涼的風流遺韻化為西風裏斷腸一唱。什麼才能永恒?銳利的長矛與無敵的神勇早已被時間無情銹蝕凝固在暮色中,成為懷古的陳跡舊事。

  夕陽隱沒于荒野,大漠孤煙深處,我凈如止水的心靈也隨了那黃沙起落無家。是誰舞起了英雄的寶劍?是誰反彈起了琵琶?是誰倚著荒涼的古堡用一管長簫將無限的幽怨寂寞疏疏淡淡地佈滿整個如雪的大漠……

  手捧一把帶著前世余溫的泥土,虔誠的佛啊!請以古琴為車輦吧,載我去趕戎馬徵旗,折盡灞橋柳枝,揮短三尺青袖,以瞬間永恒的方式笑盡世間的榮華富貴、愛恨情仇。

  大雁已鼓羽絕塵而去,西風飄飄地吹動我身上的衣袂,思緒如嗚咽寂寥天籟下傳來的商徵悲音。古道上的瘦馬兀自慟響一種蹄聲,黃沙萬里,何處斷絕了人煙?出得關來,一行行沙漠銅駝以及陽關大道上那步履匆匆的使者,于殘陽下如夢如幻。

  誰是我今生的情人和來世的兄弟?且把杯中的酒飲幹,醉裏挑燈看劍。今夜,讓我們跨上長嘶的戰馬,踏著月色,無須揚鞭。一闕新詞,數行唐詩,一綹畫意,在激昂的蹄聲中漸行漸遠……

  西出陽關,一任前方馬蹄聲碎,胡笳聲咽。直到帶血的劍戟刺進我的身體,我那滾燙的心依然充滿了與生俱來的忠誠。











郭淵--西出陽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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